2024年5月4日发(作者:)

《咏怀》诗中的飞鸟意象

飞鸟作为《咏怀》诗中鲜明的意象,真实地反映了阮籍复杂的内心世界和独

特的人格魅力。八十二首《咏怀》诗,其中直接写到飞鸟意象的有二十九首,间

接写到的有十三首(所谓间接写到指的是诗中出现翱翔,飞扬等字眼),占了总

篇数的一半。在诗中频繁出现的飞鸟主要有玄鹤、凤凰、莺鸠、燕雀、黄雀、海

鸟、高鸟、寒鸟、孤鸟、黄鹄与鸿雁等,这些飞鸟有固定的意义和指涉,大体可

以分为四类:高洁的玄鹤和凤凰;翱翔的海鸟和鸿鹄;失群的孤雁象;凄凉的寒

鸟和孤鸟。这四类飞鸟真实再现了阮籍一生的心理路程和阮籍本身独特的人格魅

力。

(一)高洁的玄鹤和凤凰

中国古代的诗人们都具有难以割舍的政治情结,儒家思想的熏陶使他们把建功立

业,立身扬名看做人生的第一要务。阮籍作为魏晋后期重要的诗人,年轻的时候

也曾胸怀儒家的济世之志。阮籍自幼好学,博览群书,志气豪放。在阮籍的青少年

时期,曹魏政权相对稳定,由于他经过了建安时代的积极的精神洗礼,所以“济

世之志”反映在诗歌中的是一股渴望为国建功立业、气吞山河的豪情。《咏怀》

诗三十九首云:“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

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诗人描写了一个驱车远行,受

命自忘,挟良弓,穿精甲,义无反顾,争上疆场的壮士形象,这也正是当时阮籍

青年时期不甘寂寞,渴望为国家建功立业,以天下为己任的政治抱负的真实写照。

《咏怀》诗二十一,七十九云:于心怀寸阴,羲阳将欲冥。挥袂抚长剑,仰观浮

云征。云间有玄鹤,抗志扬哀声。一飞冲青天,旷世不再鸣。岂与鹑鷃游,连翩

戏中庭。

林中有奇鸟,自言是凤凰。清朝饮醴泉,日夕硒山冈。高鸣彻九州,延胫望

八荒。

适逢商风起,羽翼自摧藏。一去西昆仑,何时复回翔。但恨处非位,怆恨使心伤。

玄鹤象征着高洁之志,正如其诗所说,时光飞逝,生命将尽,诗人不愿终其

一生碌碌无为,想要象那玄鹤一样,一飞冲青天,实现其远大抱负。黄侃说:“欲

与玄鹤为俦,远举云中,不欲与凡禽同居局趣之地也。”哪怕旷世不再鸣,也在

所不惜,岂能和鹑鷃一起在中庭里嬉戏。凤凰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灵鸟,治世则

现,乱世则隐,相传,每当凤凰出现的时候,百鸟就会群集左右,一起应声鸣唱。

诗人也想象凤凰一样高鸣于九州,志欲威八荒。怎奈何诗人身处的年代正是乱世,

羽翼只能摧藏,济世之志不能实现,所剩的就只能是心伤了。

通常来说,一个人思想的演变都是社会背景和主体自身两个方面的原因。一

方面,外部环境决定和影响主体的思维模式、倾向和思想内容;另一方面,主体

自身并不完全是消极的、被动的,由于主体的特定经历、性格和情感的作用,特

别是主体原有的的认识结构的作用。

众所周知,魏晋易代之际是一个政治十分黑暗动乱的年代,统治阶级内部的

斗争日趋激烈,司马氏集团为了夺取政权和巩固统治,肆意杀戮,铲除异己,与

当时曹氏集团相关的以及其他敌对力量或者不合作的社会名流就难以幸免。例如,

与曹氏集团亲密的何晏,夏侯玄等人被杀,阮籍的朋友嵇康也因为拒绝与司马氏

集团合作,也惨遭杀害。

所以,“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残酷的迫害和屠杀,造

成了魏晋名士对自身前途和生命的迷茫和恐惧,给他们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阮籍出生于一个传统的儒学家庭,其父阮瑀是“建安七子”之一,是曹操的幕

僚。特殊的身世经历造成了阮籍对曹魏政权有一种深深的眷恋,对曹魏政权的腐

朽无能感到极其的不满,但又无能为力。其中我们可以从《咏怀》诗的十一首可

以看出阮籍对曹魏政权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三楚多秀士,朝云进荒淫。一为黄

雀哀,涕下谁能禁!”黄雀典出于《战国策·楚策》庄辛谏楚襄王曰:“黄雀俯啄白

粒,仰栖茂树,鼓翅奋翼,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公子王孙,左挟弹,右摄丸,

将加己乎十仞之上,以其颈为招。”黄雀就是一种目光短浅的小鸟只顾当前有东

西吃,没想到它正吃食时已成为公子王孙弓箭的射击目标了。阮籍借黄雀暗喻身

临险境却没有社稷之忧的曹魏统治者,并对此感到深深的不满和忧虑。在曹氏集

团与司马氏集团争斗中,阮籍既看到曹氏集团处于下风,政权将倾,又看到了司

马集团的专横暴虐,阴险狡诈,内心时常充满了憎恨和痛苦。阮籍作为当时的名

士,无法远离这场政治斗争的漩涡。出于对曹氏集团的眷恋、不满和对司马集团

的憎恨、恐惧,造成了阮籍在这政治斗争中的痛苦挣扎,然而稍有不慎,就会身

首异处。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阮籍发现自己的生命都难以保全,就更不必说如

何去实现自己的安邦定国,济世安民的理想抱负,因此也不得不为自己前途和生

命作考虑。

阮籍正如凤凰一样,治世则现,乱世则隐,既然济世之志得不到实现,就只

能佯狂避世求得一安身立命之法。沈德潜曰:“凤凰本以鸣国家之盛,今九州,

八荒无可展翅;而远之昆仑之西,于洁身之道得矣,其如处非其位何所以怅然心

伤也。”从这句话中,我们可以看出诗人阮籍想化身为凤凰一样鸣国家之盛,安

邦定国,治世为民,但九州八荒已经没有任何的空间和机会让诗人去施展自己的

抱负,只能像凤凰一样远去昆仑之西,隐匿在乱世之中。后面又说到“其如处非

其位何”可以想到诗人对凤凰栖息在昆仑之西的理解和同情,也表达了诗人对自

己在乱世中避世的不满,但又时时想着出仕施展自己的抱负,流露出自己也身处

在“昆仑之西”这个“非位”的无奈,独自怅然心伤。

(二)翱翔的海鸟和鸿鹄

人作为有意识的社会性存在物不能没有追求或者精神的寄托,如果连追求和

精神的寄托都没有,那么也就不能称之为人了,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罢了。对于阮

籍这样一个具有强烈自我意识的魏晋名士更是如此。早期的阮籍身怀满腔的安邦

济世之志,但残酷的现实却完全堵塞了这条理想之路,因此他不得不从客观的现

实世界中挣脱出来,转而进入主观的精神世界之中,希望在主观的精神世界中寻

找到客观现实中未能实现的自我,而老庄的逍遥自然之道恰好给了阮籍精神的寄

托,为贬斥名教崇尚自然的哲学理论形态奠定了基础。

在《大人先生传》中,阮籍给我们描述了“大人先生”式的自然逍遥之道,

指出“夫大人者,乃与造物同体,天地并生,逍遥浮世,与道俱成。变化散聚,不常其

形。天地制域于内,而浮明开达于外,天地之永固,非世俗之所及也。”或者阮籍《咏

怀》诗中很多关于对神仙的描写所表达出对神仙那种绝对自由境界的渴望,如《咏

怀》诗八十一首“昔有神仙者,羡门及松桥。翮习九阳间,升霞叽云霄。人生乐长

久,百年自言辽。”因而,《咏怀》诗中阮籍多次运用鸿鹄、海鸟、高鸟等飞鸟

意象来表现他对自然逍遥这种境界的追求。如《咏怀》诗四十三,四十六云:鸿

鹄相随飞,飞飞适荒裔。双翩凌长风,须臾万里逝。朝餐琅玕实,夕宿丹山际。

抗身青云中,网罗孰能制?岂与乡曲士,携手共言誓!莺鸠飞桑榆,海鸟运天地岂

不识宏大,羽翼不相宜。招摇安可翔,不若栖树枝。下集蓬艾间,上游园圃篱。

但尔亦自足,用子为追随。

阮籍借用鸿鹄高飞,乘长风,飞万里,找寻那远离尘世的安宁之地——荒裔。

既然济世之志已经破灭,在茫茫尘世中,又感受到生命的强烈危机感,还不如远

离尘世,冲破世俗的束缚,抗身于青云之中,在荒裔中自由翱翔。于是荒裔成为

了阮籍主观精神世界里的伊甸园,只有在这荒裔中,自身才能自由的翱翔,不受

任何的束缚,忘却尘世的纷扰,心灵才能得到绝对的自由。阮籍还通过莺鸠和海

鸟的对比,来表达自己冲天高飞,自由翱翔的志向。海鸟与莺鸠出自于《庄子·逍

遥游》:“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

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

南冥”。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抢于地而矣,奚以之

九万里而南为?”阮籍把自己的理想目标寄托在海鸟鲲鹏之上,海鸟不辞辛苦,

冲破万重艰难,飞行九万里迁徙至南冥极远之地,也就是荒裔。而莺鸠低飞也就

是盘旋在蓬艾之间,高飞也不过是在园圃篱之上。不过在诗最后,我们发现诗人

指出“尔亦自足”,难道诗人真的甘愿与莺鸠这些低飞的鸟为伍吗?其实不然,

这里诗歌运用到了反语这种修辞手法,阮籍借用莺鸠一类卑小的飞鸟抒发在动乱

的政局中远离灾祸的自保意识,进而从反面烘托出阮籍对像海鸟鲲鹏一样在天地

间自由自在的翱翔的渴望。

然而阮籍在追求逍遥自然之道中一直存在两种矛盾的精神世界:一个是情感

世界,一个是理性世界。理性上,他不相信自然逍遥之道的存在,情感上又表现

出希望像海鸟,鸿鹄一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绝对自由的渴望。阮籍对自

然逍遥之道的不相信体现在对神仙地怀疑,在《咏怀》诗中反复出现的神仙,既

是阮籍对神仙世界和隐逸世界的渴望,又是对是否存在那种世界的怀疑。或许我

们可以从《咏怀》诗第四十一首“采药无旋归,神仙志不符。逼此良可惑,令我

久踌躇” ,中可以发现隐逸求仙并非诗人的本质,是阮籍对社会绝望之后,企

图通过隐逸求仙来摆脱尘世的纷扰,为失去的理想和希望寻觅一个安身之地。正

是这种矛盾的精神世界,阮籍追求自然逍遥之道也成了虚幻之梦。

(三)失群的鸿雁

阮籍济世理想早已破灭,自然逍遥之道的探寻也成了虚幻之梦,阮籍既不能

从客观世界找到出路,又不能从主观世界寻得精神出路,于是就陷入了“失路”

这种悲境之中。

但是阮籍并没有放弃对出路的寻找,希望能在现实和理想中寻找到一个理想

的契合点来寻找到适合自己的最终之路,这也就在阮籍的内心世界里形成了一个

在现实和理想中徘徊的心理过程。《咏怀》诗第一首云: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

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衿。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

伤心。

这首诗作为阮籍全部咏怀诗的开篇之作,给人塑造了一个深夜失眠者,起身

弹琴,忘着明月,感受着清风,聆听着孤鸿哀鸣的苦闷徘徊的形象。雁意象自古

以来就具有丰富的文化象征意蕴,大雁作为一种群飞动物,总是成群结队一起飞翔

或成“人”字或成“一”字,因此抒情文学中古人常以雁抒写内心的失离孤独之

苦。“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使诗人眼前所看到的是如此孤寒的月光,诗

人的衣襟所感受到的是如此凄清的夜风,耳中听到的是如此孤凉的哀号,那是一

只孤独的鸿雁在哀鸣。为什么会有一只鸿雁在野外哀鸣呢,因为那是一只失群的

孤雁在呼唤自己的同伴。其实阮籍就是那只失群的孤雁,在当时诡异多变的政治

环境中,名士们要么投靠于司马氏,如竹林七贤中的山涛,王戎,要么按照正统

观念继续忠于曹魏,如嵇康。曾经政治斗争比较缓和的气氛中,竹林七贤曾游玩

在山林中,过着饮酒、赋诗、畅谈的生活,但在后来政治斗争日益尖锐的时候,竹

林七贤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身为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既不敢违背司马氏集团以招

致杀身之祸,又不甘与司马氏同流合污,如同失群的孤雁寻找自己的同伴,出于无

奈采取了虚与逶迤的方法来拖延时间,以寻求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法。可悲的是在

此期间的徘徊和彷徨又能向谁诉说了,只能把这份忧愁烦乱的情思寄托在孤雁中,

孤独地伤心。

阮籍早期的理想是济世安邦,随后的理想是追求自然逍遥之道,可惜在当时

的政治环境来看二者皆不可能实现。《咏怀》诗二十一首云:“岂与鹑鷃游,连

翩戏中庭。”四十七首云:“高鸟翔山岗,燕雀栖下林。”二者均以二种不同的

飞鸟意象做对比,也就是济世安邦的理想与司马集团的妥协的对比,自然逍遥之

道的追寻与依附于司马集团的对比,表明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态度和生存方式。

鹑鷃和燕雀其实也是阮籍对司马集团一再逼迫所作出的一种妥协的反映。阮籍出

于自身安全的考虑,采取了虚与逶迤的方法来应对,表面上答应司马氏集团出仕,

实际上不为司马集团出谋划策,也就是出工不出力。据《晋书·阮籍传》记载,

阮籍做过太尉蒋济掾属、尚书郎、曹爽参军、太傅从事中郎、大司马从事中郎、

散骑常侍 、东平相、大将军从事中郎和步兵校尉。 因此,我们可以看出阮籍一

生当过许多的官,但是很多官做了很短的时间,其中出任东平相的时间甚至不到

一个月的时间,频繁的官职调动就可以清楚地发现阮籍对待出仕的态度了,那只

是一种敷衍罢了,其实也是阮籍自身的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一次次的犹豫徘徊,

不能做出最终的决定的心理过程。

那究竟是什么造成了阮籍如同失群的鸿雁一般找不到自己所依靠的群体,只

能在现实和理想中徘徊?其最重要的原因是阮籍 自身不能够真正做到忘情 ,忘

记自己的精神和理想,去真心实意地依附当政者。正因为不能忘情,阮籍 才会

在现实与理想之间徘徊不定。虽然他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一次次地选择 出仕,

但并不表示他真心依附了当权者。他试图在做出违心的选择后,寻找另外一种途

径来安慰自己痛苦徘徊的心灵,这种途径就是通过对失群的鸿雁描写来诉说自己

内心踌躇不决的悲痛和焦虑。与阮籍一样,陶渊明也是也 写了大量有关飞鸟意

象的诗歌,但他诗歌 中的飞鸟意象与阮籍诗歌中的飞鸟意象存在着很大的不同,

那就是陶渊明的飞鸟诗真正体现了对自然,对农民生活的最纯真的爱恋,并从中

得到了心灵的寄托,而阮籍的飞鸟体现的是一种对生命的忧虑,现实与理想的痛

苦徘徊之感。他们之所以不同的根本原因 在于陶渊明采取的是一种政治性的退

避,他真正做到了避世,从而寻找到了个体的自由和心灵的安慰 ,相反阮籍并

没有做到 。

(四)凄凉的寒鸟和孤鸟

阮籍在现实与理想的徘徊中最终还是没能走出心理的牢笼,一直在牢笼里苦

苦地挣扎与徘徊。然而苦闷的时代把阮籍死死的困在其中,促使了他一步一步地

走上了沉沦。

寒鸟是一种生活在极寒之地的鸟,栖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只能孤独的感受

周遭环境的凄寒之苦,寻找一些可以依靠的同伴。“寒鸟”不正是阮籍内心世界

和他所处环境的真实写照嘛。《咏怀》诗第八首云:灼灼西颓日,余光照我衣。

回风吹四壁,寒鸟相因依。周周尚衔羽,蛩蛩亦念饥。

如何当路子,磬折忘所归。岂为夸与名,憔悴使人悲。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

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诗中涉及到的鸟主要有三类,分别是寒鸟,燕雀,黄

鹄。寒鸟是一种栖息在孤独凄凉之地的鸟,这里我们可以理解卑微的人;燕雀是

一种卑微低飞之鸟用来暗指那些苟全性命于乱世的人;黄鹄是一种高飞的鸟,也

就是高高在上的鸟,这里用来暗指司马氏集团。据《阮籍集校注》引陈祚明说:

“西日之颓,言魏将亡而余恩不泯也。回风之吹,言运虽衰而恩恋情长也。君臣之

分,缠绵不解,情同比翼,忧乐共之。而当路者磬折权臣,都忘旧主,此是何心!我所立

异于众,非以要名,特睹故君之憔悴,未免心悲,故宁甘燕雀之卑栖,不随时黄鹄之肆

志也。”这也就是说曹魏政权已经如同那西斜的落日一样只有余光在照耀,但他

仍然有着一些残留下来的使人怀恋的一种恩德。当司马集团以强大的权势在动摇

着曹魏政权的时候,卑微的人只能相互依存。周周和蛩蛩尚且知道危险和饥饿,

为何朝廷上的大臣卑躬屈膝的向司马氏谄媚,却忘记了做人的根本所在呢。诗人

难道是为了一个清高的虚名,不学那些大臣一样依附司马氏,而只是那些大臣的

下场使诗人感到心悲。

那么诗人该过怎么样的生活呢?诗人只想做平凡卑微的人,不想去追随司马

氏获得名利禄位。如果想追随者司马氏,过显赫的生活,结果只能迷失自我,不

知道将来所归何处。

我们也知道阮籍后来连“寒鸟”也没能做成,在司马氏的集团的淫威下,跟

随者潮流做了“燕雀“,违心地依附在其中。然而阮籍的内心就像那凄凉的寒鸟

一样,把自己锁在了一个别人无法达到的极远,极寒之地,独自一个人寻找心灵

的避难所。

《咏怀》诗第十七首云:“独坐空堂上,谁可与亲者?出门临永路,不见行车马。

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孤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

吴淇说:“‘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独坐空堂上’无人焉;‘出门临永路’无

人焉;‘登高望九州’无人焉;所见惟鸟飞兽下耳;其写无人处可谓尽情。”又曰:

“鸟本上,故曰西北。兽本下,故曰东南,东、南、西北,处处皆然,竟何逃于天地之

间哉! 其写乱之意,至矣至矣。”“空堂”,“永路”,“九州”真的无人吗?显

然这只是虚写,阮籍之所以发出无人之叹,只是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人和物格格不

入,像那孤鸟一样在天地间无法藏身罢了。

寒鸟和孤鸟都表明了阮籍在当时的社会中处于一个怎样的环境之中,可以想

象阮籍生活在如此的环境中,是多么凄凉,孤苦无依。《咏怀》诗第三十三首云:

“一日复一夕,一夕复一朝。颜色改平常,精神自损消。胸中怀汤火,变化故相

招。万事无穷极,知谋苦不饶。但恐须臾间,魂气随风飘。终身履薄冰,谁知我

心焦。”从这首诗中可见阮籍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过,战战兢兢,内心就如同烧开

了水、点着了火一样,无时无刻不处在巨大的痛苦与恐惧之中。一方面,阮籍迫

于现实的压力,想随波逐流,与燕雀,莺鸠和鹑鴳之类为伍,安于现状,保全自

己;另一方面却指出“岂与鹑鴳游, 连翩戏中庭。”表达出一种与燕雀鹑鴳之类坚

决决裂,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在当时的时代下,阮籍为了生存,不得不跟随时

代的潮流,与燕雀鹑鴳同流,然而自己的本性,理想和追求促使着阮籍不可能真

心地去那样做,在阮籍内心深处,像玄鹤一样抗身于青云之中,一飞冲天,像凤

凰一样高鸣九州,治欲威八荒的伟大理想抱负从未完全消失过。因此,现实生存

原则和理想抱负的激烈冲突,对阮籍内心进行了无休止的冲击,也造成了阮籍人

格上的矛盾性。阮籍不仅需要发泄内心的痛苦还要掩藏对司马氏集团的不合作态

度,于是酒就成为了阮籍唯一的工具。酒不仅仅是宣泄缓解内心矛盾痛苦的重要

手段,其人生最后还是生命的护身符,阮籍每次也都以醉而获免。我们可以想象

生活在一个专制恐怖、黑暗无声的时代,死去是一个悲剧,活着更是一种斗争,

更需要一种非常的勇气和毅力。在欲望的纠集中,在痛苦的挣扎中,阮籍活下来

了,他在哭声中哀怜自己的不幸,在醉酒中以自虐的方式发泄对现实、对自我的

不满,他的醉酒已经达到了一种病态,不仅仅是身体上,更加是精神上的。所以

我们可以认为阮籍沉溺于酒,需要用酒来宣泄精神的痛苦,掩饰真实的自我,最

后的结果也只能在酒中沉沦了。